怀念马骅……

独舞

注：马骅是赴云南德钦做乡村教师的上海志愿者，6月20日晚上7点多遭遇车祸坠入澜沧江


6月21号，德钦的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我，马骅出事了——6月20日，马骅乘坐的吉普车连人带车翻入了澜沧江。

六月中旬，滇西北一带天天暴雨，下的天昏地暗，在这一带生活了数年的我知道，肯定到处是塌方泥石流，有些道路会很难走，江河汛期也已经到来。怕不安全，有客人欲包我车去拉萨我也推掉了。
后几天的新闻报道证实了我对翻车地点的猜测，马骅乘坐的车是在过明永、雨崩景区检票点、过澜沧江大桥后回明永村的途中，距桥约三百米的沿江悬崖公路上出了事，这一段路上坡和数个急弯，很险，还常有塌方，即使在晴好天气里，我开车走这一段路也害怕。

每天都在关注着马骅的消息。今天已是28号，整整8天过去了，掉进汹涌江水里的马骅还没任何踪迹。凭常识我已知道，马骅生还的可能几乎已不存在了……

心情真的很沉重。


记得驴坛还是别的什么坛子上曾经转贴过他从明永村写给朋友的一封信。我通过GOOGLE找了出来，又看了几遍，并摘要如下：

“我在滇藏交界处的梅里雪山脚下，向大家问好。……每天教书，烤火，喝酥油茶。学校里有三十个不到的小学生，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加上我一共有三个老师，两男一女。我住在学校里，和另外的一个男老师挤一间宿舍。学校是个二层的木楼，一楼是教室，二楼除了一间四年级的教室外就是两间老师宿舍和厨房。平时我们三个老师就在学校里烧火做饭。这里没上下水，日常用水都直接用山上化下来的雪水。下雨下雪的时候水就比较浑，平时还好些。厕所就麻烦点，我们刚大修了一下，把山上的水引过来，以便自动净化一下。这个星期我刚和学生把厕所后边的一小块地平出来，浇了粪水，准备天气再暖和一些就种点蔬菜，也算是自我循环，自产自销吧。”

　　“这些日子山上一直在下雪，山下这里则下雨，路塌方了，电也停着。前天刚刚来电，我算是重见光明。”

“朋友们，你们每次收到我的信，肯定是我心情很好的时候，因为我刚刚洗了两星期一次的热水澡。”

“向各位道歉，特别是北京和上海的朋友，因为我一直跟大家说要去越南等地周游。但实际的情况是：我正在巨大的冰川脚下的一所小学里当乡村教师，这是我酝酿了近一年的计划，因为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行，所以就一直跟大家托了个辞。”

　　“……日子很平淡，很清静，我也很乐在其中。学校的楼旁边就是山上雪水化下的溪流，水很冷。每天我就听着流水的声音入睡，应了韦应物的句子：门对寒流雪满山。”

　　“村里有不少桃树，已经有一些好出风头的桃花零零星星地开起来了，估计下个星期就会粉红一片。头顶上是垂直绵延三千多米的冰川，昨天雪已经积到我的大腿了。我还没时间往上多爬爬，不过机会有的是。出村口不远，就是澜沧江。正值枯水期，江水蓝汪汪的一缕，悠悠地从山间流过去。”

　　“学生们都很可爱，也很让人生气，特别是他们不写作业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因为这里是藏区，村里的人都是藏民，包括学生在内，汉语水平实在让人头疼。”

马骅在给大学同学的另一封信中说：“学校终于放假了，我也送走了我手下的第一批毕业生，其中的欣慰和感伤难以用文字名状。……我教的四年级学生这学期后就要从明永小学毕业去西当小学读书去了，他们———8个女学生、4个男学生———是我的第一批毕业生。……我们在学校里为四年级的学生举行了简单的毕业典礼。我跟他们说了些他们可能无法理解的动感情的傻话。学生们都哭了，我却奇怪地保持了平静。……不管怎么样，我到这里已经整整一个学期了，生活在经历了一个巨型转弯之后，震荡和晕眩都还没完全平复下来。”

看着马骅平静的文字，想象着马骅的平淡生活和平静心情，可今天，这样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澜沧江中！眼泪在我的眼眶里孕育着……

今年“五一”，我带客人驾车去了梅里山下的明永村，客人们骑马去了冰川了，我将在村里的停车场等候两个多小时。因此我想去看看他，聊聊关于义教、志愿者的事，找到学校，遗憾的是他没在。不想，怕是成了永别……

与马骅谈不上很熟，只是他来丽江时，我们聊过几句，最最简单的话题。他话不多，很不张扬，正是我很欣赏的那种性格。所以在这之前，除了知道他在明永做义教外，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21号德钦的朋友电话中说“马骅出事了”，我竟然问：“马骅是谁？”

据报道，马骅出事前的最后一晚上是在德钦的韦国栋家睡的。韦国栋在德钦县委宣传部供职，他说马骅此趟从明永去德钦，主要是为了去给孩子们买粉笔。5月15日，马骅曾通过短信告诉韦国栋，明永小学的粉笔用光了，要韦从县城帮忙寄一盒。由于实在太忙，韦国栋把这事忘了。5月18日，马骅决定到县城找几个好友聚聚，但最重要的是，解决小学的粉笔问题。

20日下午，马骅和明永景区检票点主任阿主一同离开县城回到检票点，抵达检票点已经快18时。然后在检票点吃的晚饭，19时阿主又驾车送马骅回明永村。不料就这样出了事，翻车时被摔出车外而幸免掉江的阿主被人救起送往医院。据说至今还昏迷不醒……


“生命真的很脆弱”——每个人都会说的话，现在想起来更加真切。悲痛。我却无法化为力量，难过着，连身体都是乏力的，如文字一样的乏力……

我敬仰马骅。怀念马骅。



也顺便转贴登在《劳动报》上马骅同学写的文章的部分内容吧。


　　21日晚上，我正在上班，刚刚和值班总编讨论好版面稿件的安排，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个大学同学告诉我“马骅出事了！”，“马骅？是我们班的马骅吗？怎么回事？”。

　　同学告诉我：在6月20日晚上，马骅坐车在县城办完事后，在回村的路上，刚刚过明永冰川景点的大门，离村还有大约15分钟车程的地方遭遇车祸，除吉普车司机跳出车摔成重伤之外，马骅和另一名乘客连车带人翻入澜沧江，有消息说，吉普车在坠落过程中已经解体。当地组织人员进行搜救，但由于澜沧江正值汛期，搜救工作进展很不顺利，到现在也没有马骅的消息。

　　在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后，我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我上网想查一些最新的消息，但没有，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从丽江到德钦有300多公里的山路，汽车在山路上的速度由路况决定，再从德钦到明永村还需要坐近三个小时的车。

　　……　　

　　他曾经邀请我们去梅里雪山，不过他说夏天不太适合，因为是雨季，公路太容易塌方，不但麻烦，而且危险。他每两个星期会进城一次。碰到下雨塌方可能就没车了。他进城时，会办些公事，会买点东西，还可以上个网。他说去县城最关键的是可以洗个澡。
　　
　　和马骅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只是知道他在云南做乡村教师，但没有人知道原因———带着自己的积蓄去，不要当地一分钱。为什么？我试图寻找出其中的原因。

　　在复旦就有传闻，说马骅一直在资助一个四川的贫苦小学生，但没有人知道细节，因为他从来不会说给别人听。以我们对他的了解，我们觉得这个传闻很可能是真的。而现在看来，他到明永教书的选择更是印证了我们的判断。

　　其实，就现在来说，我也许已经不了解他了，或许也从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尽管是同窗，我们又有谁有勇气能够作出去当乡村教师的决定，当初听闻此消息的诧异仍然历历在目。

　　也许当时的原因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在我的印象里，马骅是一个很纯真的人。

　　马骅在今年五一期间帮人做一个本地大小神山的调查，只为了赚取每天五十块钱的补助，他说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赚得最累的钱。整整十天，每天就是爬十个小时左右的山，测数据。他带着粑粑（发面饼）一大早上山，渴了就吃雪，一般到天黑才能回来。他说：“开始几天爬的山还算是勉强有路的，后面几天就全是原始森林和绝壁。我精神崩溃若干次，好几次在绝壁上慢慢往下蹭的时候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爬山了。可第二天不知死活地继续上山。”

　　十天下来，他赚了五百多块钱，这是他一个半月的生活费。

　　其实，马骅已经准备在九月份左右暂时离开那里，一来是又有一届学生要毕业了，剩下的学生很少；二来是他已经“弹尽粮绝”了，以前的积蓄这一年半来已经花光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

　　我开始四处打电话，通知班里的同学，询问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一时间我们班的校友录上热闹非常，但网页上弥漫的是凝重和哀伤。我把马骅的信找出来，贴在网上，读信的时候心里酸酸的，老天爷会给我们一个奇迹吗？人无精打采。晚上的欧锦赛也似乎不好看了，但我还在看，因为马骅是喜欢足球的。他在大学里留着长长的头发，每到踢球时，总是用一根发带束住头发，奔跑起来，长长的头发在风里飘洒……

　　早上起来，我把消息告诉了昨天晚上没有通知到的一个同学，她在电话里就哽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无助。

　　我又想起还有一个同学要通知，这位同学在松江区政府任职。电话那头，他的反应是震惊，但接下来他说，云南省恰好有一个代表团在松江考察工作，应该可以沟通一下。

　　不一会，这位同学又打电话来说，昆明市委副书记王文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十分关心。尽管迪庆不在昆明市的管辖范围，但同是复旦校友的他通过电话向云南了解情况，并希望当地政府继续搜救工作。

　　我从网上找到了云南媒体《春城晚报》的网页，按照上面的电话与他们的热线联系，对方在听我简单介绍了情况后，表示马上通过驻迪庆的记者了解情况。巧得是，这位驻迪庆的记者曾经采访过马骅，他得到的消息是：由于汛期的原因，加上坠江时间已经很长，沿江的搜救工作没有结果，一些人员正在一片回水区等待。

　　我们也在等待。

　　文字是很乏力的东西。细节是很琐碎的玩意。等待是很痛苦的难熬。

其实我和我的同学到现在还没有想通马骅为什么会到那里去，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其中的原因。但我们可以理解他，他从来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他只是，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沿着自己的理想在顽强地走着……

　　据同学说，马骅的哥哥已经去了德钦。但他在天津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该怎么办？但愿老人看不到这张报纸，希望看到的人也不要告诉老人，让我们再等等吧。

冰猫

搜寻马骅延长10天
日期：2004-06-28 作者：刘栋 周其俊 来源：文汇报

“今天依旧没有任何新的进展，前几日我们主要搜寻重点在德钦县的燕门和云岭两乡，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我们今天决定将搜救大部分迁到离德钦县最近的澜沧江下游的维西县吧迪乡，同时也在云岭和燕门继续留人搜寻。马骅老师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不过我们一定要找到马老师的尸体。”今晚9点半，搜救指挥部组长、德钦县副县长余荣华告诉记者。

据当地一些有经验的村民介绍，如果马骅真有不测，“像这样的情况，一般可能六七天后在下游大漩涡处漂出来”。目前搜救小组已在落水下游的两个回水区实施24小时监控，并向出事地点下游沿途修路的工人以及住在江边的村民发放了联系方式。

关于事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据当地交警部门称，由于出事车辆也一起坠江没有打捞出来，事故原因的查证十分困难。有关事故的鉴定报告将在6月30日左右做出。目前幸存的驾驶员阿柱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主治医生告诉记者，阿柱被送来时头皮裂伤，右侧肩胛骨骨折，经过治疗已无大碍。回忆起事故发生时的一幕，阿柱显得非常痛苦。他说，20号晚上7点半，他开车送马骅回6公里之外的明永村，刚开过澜沧江大桥300米，方向盘突然失灵，然后就连人带车滚下了悬崖，不省人事。

据余荣华介绍，如果10天内没有找到马骅，他们计划将搜寻期限再延长5——10天。

千惠

是个令人敬佩的人。也许上天眷顾，他会被人救起，才暂时还没有消息

凌凌7

敬仰马骅！怀念马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