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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吃糖生前的最后一篇遗作
心走在路上
经过几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突然停下脚步，便会陡升种种怪异的杂绪，是那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也有“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的空虚。旅行总是身心的暂别，登山临水，不过是一场消黯，归来后的“永日无言”，漂泊的心仍在延伸无尽的路上步履蹒跚。
说走就走的旅行，真正的快乐应该是在路上，一旦到达或看过，就很难再有出发前的激动。曾经让许多年轻人追奉的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对旅行的描写，就让人憧憬与模仿，从而造就被后人称之“跨掉的一代”。书中人物将希望化作了纵横交错，漂忽不定的旅程，快乐停留在无始无终，变幻莫测的路上。他们不知目的地的云游，看似无所事事，神情萎靡，惹事生非，去那倒是无所谓，沿途只为体验在路上稍纵即逝的风景，不期而至的欢喜，突如其来的邂逅，还有一路如影相随的孤独。他们不在乎去那，看什么风景，他们随心所走，寻求的只是他们内心世界的满足，就算做出荒诞不经的事情，但如能获得片刻内心欢愉及人生价值的证明，一切都值得去尝试并充满期待。
也许我早不属曾被小说打造出的the beat generation，但是骨子里却还在羡慕书中，今天在城市，明天在旷野，今天群欢夜宴，明日乡村独自茫然的状态。身心都在路上漂泊，食不裹腹，歇斯底里，荜路蓝蒌。。。。。。去那都有好的风景，关键是沿途的心境与感受。
古人的字里行间似乎渗透出比我们更多的在路上的乐趣，但我看起来，但多是迁客骚人的感喟，他们不是放逐就是被贬，沿途的风景全没有丝毫的壮观，说走就走的旅途永远只是人生冰檗开端，于是一路上走过了伤愤的屈原，狂羁的李白，怜悯的杜甫。。。。。才有了脍炙人口的唐诗，风情万种的宋词，及数不清的瑰丽壮美的大好文章。大好的河山不过是抒发失意与别离的笔纸，任情挥洒他们一腔愁绪，万种无奈。惟有王子猷，这位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公子，在一个雪夜的心血来潮的探访，展现出古人对“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次华丽的诠释。
据《世说新语》记载，王子猷居住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市），一天夜忽降大雪，他从睡梦中醒来，打开窗户，欣赏雪夜，兴致大开，命仆人斟上酒。四下望去，银装素裹，一片洁白，度步门外，慢步徘徊，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想到了好友戴逵，而戴逵此时远在百里外江上游的剡县，随即王子猷连夜乘小船前往。经过一夜航行，终到戴逵家门前，他却又起意返回。有人问他为何，王子猷说：“我本来是乘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戴逵呢？”
“雪夜访戴”抒发出一种情怀，用旅途的遗憾营造出一种意境，意味深长。旅途中我们醉心其中的不仅是风景，也还可享受诸如苦难、孤独、超越、静守、狂放，甚至幻觉。此时，我突然想起我曾经走过的大西北的孤独旅程，没有人烟，没有树木，四边荒原，大道接天。苍茫宇宙间，身心早已被寂静掏空，只剩下灵魂与天地面对。
我很赞同“旅行其实是一种修行”感悟。许多在现实生活中无法理解也无法解开的心结，在大自然的召感下，都变得异常微小，不值一提。当你面对大海，你的心也会宽广，当你仰止高山，你的壮心也会横生，头顶苍穹，遥看星河，一眉瘦月，几缕清风，大自然神奇的魅力，让你洗清烦尘，宠辱两忘，沉浸在山水间的一泓清泉中，动静交替，苒苒升华，豁然开朗。
如果说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是让人青春期放荡不羁，充满理想光芒的催化剂，那么王子猷的雪夜路，则是人到中年散发睿智与激情的烟花弹，旅行回归到心境，而不是目的，如星光倏逝，启迪心智。那么前几天刚读完英国作家蕾秋.乔伊斯的小说《一个人的朝圣》让我将“说走就走的旅途”又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六十五岁的哈罗德?弗莱，在酿酒厂干了四十年销售代表后默默退休，没有升迁，既无朋友，也无敌人，退休时公司甚至连欢送会都没开。他中年痛失儿子，并与妻子产生隔阂，虽同居一室，却早已形同陌陌路，两人整天并无太多语言，住在英国的乡间，生活平静，夫妻疏离，日复一日。
一天早晨，他突然收到一封信，来自二十年未见的老友奎妮。她患了癌症，写信告别。震惊、悲痛的哈罗德当即写了回信，在投寄的路上，他由奎妮想到了自己的人生，也想到可怜的奎妮，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期，鼓励并安慰过他，为了帮他渡过难关，替自己背了工作中黑锅，辞职离开了酒厂。哈罗德本想将信寄给奎妮，但总觉得一封信不能完全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激与挂念，他一心想要癌症晚期的奎妮能够战胜病魔，让奇迹发生。他听说一个人如果挂念什么，就会产生一种坚持的信念，在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邮筒后，他突发奇想，决定立刻走路去看望他朋友奎妮，并在电话中鼓励奎妮一定要等他到来。最后，他从英国最西南一路走到了最东北，横跨整个英格兰。87天，627英里，就凭个信念：只要他走，老友就会活下去！
书中最后的描写令人噙泪。哈罗德历经万难，终于走到老友奎妮的床前，病重的奎妮早已气若游丝，双眼失明，无法言语，在哈罗德的呼喊中，昏迷的奎妮努力地睁开一只眼，朝他眨了眨，“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一下子落在枕头上。”
一个平凡的老人，可以说是揣着友谊与良心，一路踏着自己的灵魂，行走在漫长孤寂的路上，一生唯唯诺诺，没有什么闪光的老者，却靠让朋友多活一天的信念支撑走完漫长苦旅。没有信用卡，没有现金，甚至没有换洗的衣服，仅仅穿着这么一双简陋的“帆船鞋”走遍了英格兰国土。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漫漫长路唯有信念让他日夜不停。完成平凡人的壮举。
许多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过是一场访问山水的浪漫，哈罗德一个人行走，却是心灵人性淬火之行，一次观赏生命之花的朝圣。他让说走就走的旅行，闪现出人性博爱的光芒。
掩卷而思，《一个人的朝圣》让我的心走在路上。
2014年8月15日星期五 夜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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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3 10:16: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