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此时此地》
《时时刻刻 The Hours 》(2002),去年就收录的电影,昨天才看完。也是去年先购入了这本小说,美国作家迈克尔?坎宁安的原著,初次发表于1998年。
影片应该是精心之作,导演史蒂芬.戴德利 Stephen Daldry,主演是妮可.基德曼,朱丽安.摩尔,梅丽尔.斯特里普,三位著名女演员扮演了三位不同时空的女性角色:一是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1923年的伦敦郊区),二是家庭主妇劳拉.布朗(1949年的美国洛杉矶),三是女编辑克拉丽莎(20世纪末的纽约)。
三个女人交替出现又彼此呼应,从一天的生活之中折射出各自的一生。
看起来相当文艺风,所以膜拜兼解析的人已经很多,然而我略感一点忧虑的是——所谓女性主义,只是一种说法或意识形态而已——它并不就是真理。
既然叫做什么女权以及后来进化为稍微和缓的女性主义,它是针对男权霸权而出现并存在的,虽然在社会主体结构上这依然是不会立即改变的现实,但在许多情感领域及细节之中,女性并不仅仅以弱者身份出现的。
女人,也是携毒者,也会犯罪,甚至,许多女人是天生的爱情恐怖主义者。女人的欲望与贪婪既不亚于男性,其狂暴及毁灭的能量也不可低估。 对这个世界的观照及警惕,毋宁说必须毫不留情地从自身开始。这点上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人性大过性别。
试想多少女人的独立是从对男性世界的失望而开始的?修养好的,自求独立,修养不好的,则不免大骂或翻脸无情---然而还是难以割舍,于是反复纠缠反复讨要,就这样没完没了。 弗吉尼亚.伍尔芙,作为一名近乎天才的女子,一般人追不上她的脚步,包括为她倾心付出构建现实堡垒的丈夫莱纳德,他害怕有一天她会消失,然而最终她为了彼此的解脱而毅然离去。
做天才的丈夫就是这么辛苦,基本上是非被拖垮不可。
写作《法兰西组曲》的大才女内米洛夫斯基,被捕后其夫向纳粹申请愿以自身来换取天才老婆的性命,结果自投罗网,夫妻一起惨遭杀害。
这些做夫君的,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世界文学史上绝不能抹杀他们的牺牲与贡献。
当然,为天才老公搭进一生的女人则更多,譬如托尔斯泰夫人从一位纤柔少女就渐渐被锻炼成一位身心强壮的老妇人,而毕加索遭遇的女人,没有那么强健神经的,差不多都被逼疯了。 影片中的劳拉.布朗不是天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看起来美满幸福的家庭主妇,然而,却有一种使她难以安身立命于现实生活的爱幻想的天性。她有一个敏慧的才几岁的儿子理查德。
她阅读伍尔芙的小说《达洛维夫人》,感到人生的空虚及没着落,于是想要自杀。
孩子能够感知母亲的心,所以,当我看到小小的男孩儿追着劳拉的车奔跑哭叫着妈妈,仿佛感到会永远失去她一样---我想,如果这次劳拉真的自杀了,我也不会原谅她—-还好她没有。
但是,在生下另一个孩子之后,她还是跳上一辆公共汽车出走了,再也没有回去过。命运给她的惩罚是,她曾经的丈夫在很年轻时就患病去世了,而她的儿子,成年后成为一个著名诗人,却患上了艾滋,终于有一天从高楼的窗台飞身而下。
为了自由。而老妇人劳拉还活着,见证着亲人们的死亡,像是一个最真切的惩罚。
理查德离去时膝上搁着劳拉的婚纱相片,他曾经无法原谅母亲,也许在那一刻,他理解了。
克拉丽莎正是理查德的旧日恋人,理查德患病后,多年来一直是她照顾他,哪怕是喋喋不休操劳琐碎---她几乎是从中感受着活着的价值与意义。
因此理查德笑说是为了她而活着,“如果我死了,你会生气吗?”她几乎想要大哭:“我会,会生气。”
就像弗吉尼亚眼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因为自己而筋疲力尽的丈夫:“莱纳德,回避生活并不能获得平静。”
在最后留给他的信上她写道:“永远敢于直面人生……了解它,热爱它,并且,舍得放下。……永恒的年月,永恒的爱,永恒的时时刻刻。”
老妇人劳拉来到克拉丽莎身边,她们彼此拥抱,看到克拉丽莎已经成年的女儿,劳拉说你真幸运,我想她指的是那种天性温存而无私的爱心,以及珍惜这世界的愿望,而不是必须用索取、用试图抓牢什么,或用利器不断伤人伤己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片中打动我的有两处细节,一是小鸟死去,弗吉尼亚侧躺下身来,与鸟儿默默相对,那里面有对生命脆弱的感知与悲悯;还有就是小男孩追着妈妈车子跑的那段,那是尘世放不下的眷恋与牵挂。
“此身,此时,此地。”引自朱光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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