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心》
白日里有朋友来,顺道带些草莓。三月的鲜果,自然是温棚里种出来的,但一样是颗颗朱红饱满,娇艳欲滴。
他笑道:“这是我一颗颗挑出来的。”语意甚殷。想必,是为弥补那天惹我生气的过错吧。
我欢喜地拿去水池边,刚盛满一盆水,水却停了。眼见白瓷盆子衬着红色果子,实在诱人可喜,我忍不住馋,也顾不得许多,随手在清水中荡了荡,便拿起含进嘴里。
一连吃了几个,他走过来说:“也不怕吃坏肚子。拿热水烫过就好了。”
我想也没想,真将滚烫的沸水注了进去。探起指尖由盆中捞起一个,一尝,却分明变了滋味,竟似盛夏里隔夜腐烂的食物。
我明白草莓是被沸水烫坏了。这样娇嫩的东西,哪禁得起如此激荡!
果然,不过几分钟,原本的颗颗玲珑竟统统软烂在盆中。我望着,良久说不出话来,一时觉得欲哭无泪;又恼恨他出的法子,只想把一盆草莓狠狠摔回他身上。
但终于什么都没有。只冷冷转身回房去了,话也不想多说。他大概也是凉了心,亦不辩解,自去把草莓倒掉。
坐了一会,心里生出无限的愧悔来。但我又知道,自己的心竟不是能被暖热的。而他太聪明,他不要不由衷的转缓与热情,也决不要愧欠。宁可冷冷相对,彼此安然。
而我只能欠着了,一直一直漫漫地欠下去。又是难过,又是感激;又有踌躇,又有无以回报的恨意。
而世上美好事物,多如这草莓,美丽着,却又如此脆弱。不小心就破碎了,甚至,还来不及叹息。
(20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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