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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7 09: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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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鱼木寨的时候，不知道她在利川，知道利川的时候不知道她在恩施，而知道了鱼木寨在恩施，于是我对她向往起来。
因为我对恩施的亲切，使我一直以来期望能再回到那个我灿烂童年曾经待过的地方，哪怕仅仅是恩施的边缘，我都认为那里有我怀念的曾经。
三十五年前我可敬的老爹背负着满腔的不愿，怀揣着被强行注销的武汉市户口证明和苦读了六年的大学文凭经过7天7夜艰苦的舟车劳顿来到了恩施自治州咸丰小镇，在小镇的小村医院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
老爹在这个小镇上享有极高的地位和声誉。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几乎没有来过象武汉这样大城市来的人。老爹为人随和亲善，敬业诚信地为山区的老乡看病治病。一时间被看作天降神医。可老爹再怎么样如扁鹊重生，华佗再世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而老乡纯朴善良，说既然连武汉那么大城市来的医生都救不活的话，那这个人就是该死。多年以后，老爹与我聊天时说：“其实，像我们这样刚毕业的学生，到那里去，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尽自己的所学罢了，还不知有多少误诊失措的时候呢！那里的老乡真是好啊！”
当时的老爹在那个小镇是真正的单身白领，拿着与当地县长一样的工资：人民的币46元8角。以当时当地的购买力，是很有些弓虽的，可那里只能买到N多的山果和一种叫黄金叶的烟还有老乡的包谷酒这些消费品，没有其它的娱乐消费项目。单身郁闷的生活使他不得不与以上几种仅有的消费品打交道，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可不幸的是仅仅喝了一次酒他就发现天生的体质不能喝酒，又不得不告别可以醉生梦死的生活。而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白天看病，晚上熄灯。所幸每天还保持着知识分子的良好习惯，晚上听砖头样收音机，星期天到镇上唯一的图书馆看《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
终于他不得不强烈地思念起他的大学同学，一位美丽的纯情的女同学。于是老爹将他在学校辩论中指点江山的激扬文字转化成柔情蜜意的生花妙笔，绵绵情怀，滔滔爱慕潮水般地涌向同样沦落在沙市公安的同校的她，更不惜跋山涉水，千里送山桃。终于，四年之后，修成正果，又过一年，有了我。
可老爹仍在恩施，我妈仍在公安，而我却在武汉。
又过四年，我亲爱的奶奶因中风瘫痪无力再照顾我，于是我随老爹坐汽车，坐轮船又坐汽车的来到了恩施。
我清楚的记得和老爹在一起去恩施的路上新奇而快乐的事情。我第一次坐上了大轮船，第一次吃到了皮蛋，第一次在轮船的餐厅里看到穿的破烂的老人捡别人吃剩的长着猪毛的肥肉。我毫无畏惧地看着汽车在悬崖边上突出的吊板上吱吱呀呀的调头，而漆黑如墨的夜里，老式客车睁着两眼如柱的灯光在山里盘旋,盘旋......
山里日子快乐得到现在竟记不得多少了.老爹医院后有一条小溪,我曾用小桶在那里打水,用石子打水漂,把头埋在水里看五彩斑斓的鱼,医院后的小山上,我曾和山里的娃娃抓特务,躲猫咪,摘野花,或者在冬天躲在有火塘的屋里烤着劈啪崩响的白果看满山厚厚的白雪.老爹还说曾把我放在山果堆里猛吃海吃,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老爹还是过着那样的日子,只是不再那么勤快的给我妈写信.白天他把我交给医院他同事的老婆.晚上老爹迷上了一种叫扑克的东西,他和这几年陆续发配到此的知识青年每天学习到深夜.只不过那时已经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后期,不搞"斗地主",而是"争上游".当时幼小的我睡眼惺忪的偎在他怀里或横躺在他的大腿上大头朝下地睡着了.
在恩施的日子老爹几乎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最厉害的一次是做了个踢腿的样子,但并没有踢到我身上.那一次是因为我弄来一包火柴想试着点燃他们用竹席搭的食堂.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带我去那个图书馆,他看《人民日报》，我看《人民画报》；或者带我坐着拖拉机到农家去巡诊，于是看到了被压死在路上的比猫还大的老鼠的尸体，最后出了农家用白果和鸡蛋塞满嘴和荷包欢天喜地的归来；或在某一个夏天的早晨，突然抱起床上的我，到菜园子里看食堂的小王叔叔捉住的大青蛇；或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一边给我脱着棉衣棉裤，一边教我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我还记得那时国歌的最后一句是“高举毛泽东旗帜前进！前进！前进进！”
我左手食指上的几针疤痕也是恩施这段岁月给我留下的永远的纪念，那是老爹带我到木匠家，我自己亲手用木匠的凿子凿的。当时血流如注，深可见骨，嚎啕大哭，老爹急忙抱我奔回医院，记得当时有老爹抱着我没觉着痛，只是血流了不少。
从我幼小的眼睛里看不到老爹在这山沟沟里的苦闷，在那个远离武汉，远离妻子，湖北最穷的地方，当时的他几乎没有离开的可能，而我成了他前途渺茫中唯一的快乐和希望。
光阴荏苒，经过15年的岁月蹉跎，他终于回到了武汉，有一天在东湖的阳光下，他对我说恩施的山美，人也好，空气更好，等退休了一定要回去在那住一段时间。
于是我也想去鱼木寨，想去那属于恩施的地方。
［此帖子已被 季节河 在 2003-11-7 9:10:09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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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7 10:3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