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后就计划去刘家山看看,却总因其它事儿耽误,前几天终于成行。 一早天没亮,照例爽了一下,背包出门,尽管到车站的路上坐错了车,可没能影响我的好心情。天儿不错,有些雾气,却能觉得些冬日朝阳的温暖,一路向北,两小时后到了黄陂的菜店乡,再往后基本都是山路了,没有班车,只能包了个750的三轮摩托继续赶往目的地------平生第一次坐摩托车进山。 山里在搞开发,好像要建度假区,所以路已被拓的较宽,只是许多处路面被石头或者松软的杀土覆盖,加上不停的急转弯和陡坡,一路我都有点紧张,嘿嘿,年纪大了,自然就胆小怕死了。我把自己用抓绒衣紧紧裹着蜷缩在车斗里,手牢牢的抓住扶手,随时准备着紧急情况下的跳车,行至一处坡度近50度的地方时,我终于有了机会------摩托车后轮陷在了沙土里,而且开始往后倒退,我吓的嗖一下跳下车,用手顶住摩托,一个修路的民工看见了也赶紧过来帮我推,终于车又开始往上继续爬了,我已经出了一身汗,也不觉得冷了。 我慢慢的晃进了庄子,阳光下宁静和谐。一进庄有一个不大的打谷场,一群小孩儿在那儿玩耍嬉闹;并不规整的屋子沿着从庄子流过的小溪顺山势坐落着,屋檐下阿婆们闲话着家常晒着太阳;小溪边一头大黑猪在泥里扒着拱着,几个妇人在洗着自家男人和孩子的衣物;庄子西边山坡的油菜地里锄头错落的挥舞,喜鹊则在他们的头上迎风扑扇着翅膀。我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这里的和谐,除了远处挥舞的锄头和扑扇的喜鹊,庄子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这个怪物身上,突然间,嬉闹和闲话着的声音都消失了,黑猪也停止了动作费力的抬头瞪着我,几只土狗慢慢的围着我绕,既不叫唤也不摇尾,只懒散如我般呆傻地踱步。我走上前去,向一个孩子询问着打电话的地方,孩子们都哄笑了,气氛又回到了我来之前的样子。 出来的时候是带了帐篷的,怕万一找不到地儿落脚就只好在外面解决了,可俺是个如猪般懒散随意的人,于是试着找到了村长刘大伯。大伯家就住在庄子小溪的南面山坡上,刚见到的时候正在门前锄挖着准备用来试验高产茶的一块地,向大伯说明了来意后,大伯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热情的招待我。因为庄子交通不便,除了来视察的领导平时少有游客到这里,所以庄子没有餐馆也没有旅店,于是大伯热情的收留了我,这是我在这小山村短暂而又幸福生活的开始。 离午饭还有时间,爬上了庄子北面山顶的茶园。已经过了大雪,茶园只点缀着残绿,顺园里的小阡,踩着干枯的茶叶,似无数蚕宝宝贪婪的噬着桑叶,那一刻,我脚如心一般温柔。在山顶站定,快正午的阳光并未能驱尽山间的雾霭,山下那远处的观音湖零落的湖面,如许多孩童的眼光撒落在山谷间,轻易地穿透这雾霭;山坡上鸟儿在草地和树枝间跳跃飞舞着,在我眼前清晰的展示着它们羽毛的色彩和纹路。在这样的地方,我是个快乐的傻瓜,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着发呆,我相信自己笑的很动人,因为我心是很空的。很奇怪在我呆立的时候,风声,鸟鸣,树叶的摩莎,甚至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了,短暂的失聪,却是强烈的印象,等我再想努力体验,耳边却再次充盈了各种自然声音,我兴奋了,我怀疑自己是否曾经修行过。快乐的时候本能会主导行为,于是我畅爽的对着观音湖唱了曲山歌,并趁山顶才有的信号短信给了许多的朋友,潇洒的转身,痛快的扬长而去:要开饭了!
虽自称无肉不欢,可看着那一桌清雅热溢的农家小菜,尤其是大娘刚晒出来的豆丝用大蒜热炒后摆在我的面前,口水早已在舌齿间躁动。猪油和乡村新鲜的小菜是世间最绝妙的结合,不经意间,大伯家新酿的米酒已落入腹中许多,于是话也多了起来。大伯和大娘介绍着庄子和自家的情况,问我许多山里老人感兴趣的话题,老人特喜欢听我讲我以前旅行的见闻,于是我的大嘴更忙碌了,一兴奋,说漏了自己叫猪头,老人开心的笑了,我便趁机把剩在盘子里的豆丝全扒进了嘴里! 饭后喝着山里自种的新茶,闲话着家常。大伯很爱自己的家乡,几乎所有来过的领导他都能清楚的记得,甚至记得领导们各自对这个小山村赞美的话语,说起这些的时候,分明能看到大伯因自豪泛起的红光,谈起将来的开发和发展,大伯也一直在感谢着党和政府对老区人民的关心和爱护,而此时,和外面的世界相比,老区分明是穷困的,山里人的淳朴,老区人的憨厚和他们的境遇让我无语,心中暗暗祝福着他们。 大娘拿起我带的圣经故事看了起来,大伯小声的告诉我大娘是高中毕业,大伯是骄傲的,大娘却不好意思的笑了。
下午大伯一家要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于是找了位大叔带我往通天湖去看看。往进庄的方向走两公里就能看见通天湖了,一座70年代拦坝蓄起的水库。从山上看去,狭长的并不大,坐落在山谷中静静的。顺小路一路小跑来到湖边的坝旁,一艘小木划靠在岸边,见四下无人,我们自己摇桨在湖上荡漾了起来。阳光从山肩倾泻在湖面,被微风泛起的波澜打碎,在幽绿的湖水中散了开去。水很清,湖中的水色更深了,我躺在了甲板上,眯缝起双眼,耳畔只点缀着木浆出水的声音,偶尔一只鸟儿从头顶飞过惊扰我的醉意。 从湖水源头处上岸,沿林间小路往山上走,虽是冬季,依然有许多的青绿,最近天气温暖,甚至有些新绿挂在兰竹或杉树的枝头,间或有犟牛树(音译)完全枯黄的树叶依然留恋在树梢,枫叶的红,松树的青都争相着在阳光下展示,而脚下的落叶和杂草则只在被踩到时才发出沙沙声来吸引我的注意。行至山腰,居然遇见了弄错花季盛开的杜鹃花,哈哈,此时不摘更待何时,连呼幸运,心中暗念----难道有艳遇。正脸泛春光,突见一黑影从前方小路飕的窜过去,快的都没看清行状,赶紧回头找大叔求证:那是野猪!轰,俺脑袋热血上涌,终于见到亲人了,赶紧加快脚步,刚前行几步,又是一头黑野猪箭般窜过去,哈哈哈,山中艳遇如此,不枉此行啊。
当庄子里最后一丝炊烟都消失,夜已经完全降临在山村,晚饭时大伯的弟弟也回来了,大伯在家的小女儿也坐到了桌边(中午的时候害羞的独自在一边吃饭),温酒的火盆就在脚边,让我记起小时候在乡下晚饭时的情景,那时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冬天在火盆边的晚餐。于是酒喝的更多了,屋里更暖了,似乎并不觉自己是客人。大娘专门给我做了锅巴稀饭,太香了!于是在肚子已经圆润后依然干掉了三大碗。抹抹嘴边的饭粒,打着酒嗝,俺要到山顶看星星去!开始大娘他们不让我去,因为防野猪,山顶茶园晚上通了电网。见我兴致很浓,二伯和小妹也高兴的陪我上山看星星,回来后才知道,大伯在我们去后让人拉断了电。 那晚的星星是啥样俺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俺是个幸福的猪头!
第二天很早大伯就走亲戚去了,我也从睡袋里钻了出来,门外的星空静寂闪烁,山里冬季的凌晨异常宁静,我贪婪的深呼吸新鲜的空气清洗着自己的肺,然后点燃一只烟靠在门前的大银杏树上仰望着天空 ,闪耀的星密密麻麻布满在树梢,我呆呆的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这一切,天亮后我将离去,求您让我多呆一伙儿吧,难道幸福总是只能留给回味吗? 等大娘弄好早餐,我终于从静宜中解脱,暖暖的煮豆丝下肚,我又是快乐生动的猪头。
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包好的750带着我和小妹往山外走(大伯的小女儿出山看姐姐,于是和俺同路),离开村子两公里我们停下车,我要在走之前去古寨看看。从油茶林顺山路往上走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武汉的最高点,海拔836米的古寨。到古寨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让我兴奋不已:古寨依山而建,三面悬崖,无路可上,只有我们来时的小路连着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寨子的建筑早已是残塬断壁,似乎在述说着它悲壮的历史;杂草已经高过了墙头,但是古寨的气势依然无法掩盖。我站在悬崖边的古寨墙上,迎着太阳和晨风张开双臂,闭上眼想着——要是有个美女在我前面多好,嘿嘿。太得意了,睁开眼头突然发晕,似乎有跳下去的冲动,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望着山脚下的湖泊在晨曦和淡淡的雾气中闪光,想像着古人战时在此眼中的景致,燃起的香烟袅绕着我此时的心绪。 舍不得走却终要离去,可这次我走时竟依然满心欢喜,庆幸来到这里,庆幸遇到大伯一家,庆幸和大伯拉勾相约着明年春天再来----来看那满山的杜鹃花,来看那满村的银杏树,来看大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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