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蜀道难

晓山

                               剑阁蜀道难

剑门关名添中国十大名关之尾，仰慕已久。初至关楼举目四眺时，却无法与李白《蜀道难》“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境相关联。非是李白浪漫夸张的笔触有误，实为现代交通科学进步所致，今天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我们驱车短短十几分钟里就破解了这千年的困局，所以说要还原当时李白的感叹，站在他的角度审视剑门关，取其心境的确很难。

我常常想，现代旅游为何过于轻松，关键是景点建设有悖常理，明明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却给你修条马路或搞条水泥栈道，让你苦笑不得，对错遑论！能收取门票是第一位的。

我急忙调整心态，从另一个角度去打探、了解和欣赏这座千年雄伟的关隘。意欲深刻体会附着在关楼砖瓦上的故事、抚摸断崖峭壁古人攀爬的印记、足及硕大巨石填塞的沟壑，踏上风雨侵蚀弯曲延绵的栈道。这里的一切一切，其本身就是一部厚重的教科书，无不透露出浩瀚的历史文化积淀，开启求本溯原的遐思，扶今追昔感概不已。正基于此，我才把剑门关列入出行首选，亲历剑门蜀道，细品三国故事。

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剑阁凭她山川之秀、地理之险、文物之丰、关隘之雄，令无数英豪为之倾倒而折腰；令无数诗人骚客为之惊叹而吟咏，众多丹青妙笔为之倾慕而泼墨！古往今来，多少人写过游历剑门关感悟，其中不乏锦绣文章，巅妙之句。此时我再提笔写剑门关游记，真是自不量力了。才疏学浅且也勉力而为，不为别，惟愿一吐感受。平庸也好，肤浅也罢，统统记录下来，以资回忆。

上大学写作课时，老师曾举例开拓我们文思：“面对大海，你将如何去描述？有人会振奋双臂大声疾呼，大海呀，真大。有人会静静地观察。你们，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们！将取什么姿态？”面对剑门关时，我真想傻帽般地大呼“真雄伟呀！”，可当时真不敢这么真白地叫，因为我也算是个文化人啊。

真正要把剑门关游历感悟写好，的确不易。且不说先秦西汉，就以东汉末年蜀汉刘备、诸葛亮、张飞、姜维、唐代皇帝李隆基、李儇、前蜀主王建、明末李自成、张献忠、当代徐向前、王树声等等，都在这里出入战斗，留下胜迹供人凭吊，这哪个不是人物？更有甚者，据史料记载：王勃、李白、杜甫、岑参、柳宗元、李商隐、苏洵、苏辙、陆游、李调元、郭沫若、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等，不同时期的文人政客均在此留下足迹和杰作，这哪个不是大家？还有千年历任的地方官治理剑阁的政绩，那围绕雄伟关隘蜚短流长的逸闻趣事，林林总总，这如何下笔，写什么都不合适，均有添足之嫌。

思定再三，就从剑门关地形地貌入笔吧。前年我曾三越秦岭，对秦巴大地山势江川有过详细论述。（当时主要介绍了秦岭至关中的四条古通道：陈仓道、傥佫道、子午道、褒斜栈道。在那篇文章中提到秦岭以南汉中到巴蜀的金牛道、米仓道和荔枝道。）希望通过剑门关蜀道难这篇文章能使看客了解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从而明白历年兵家必争，战火不熄的原委，进而佐证剑门关名列中国十大名关之实，真正领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境。

剑门关居于大剑山中断处，两旁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直入云霄，两壁对歭，其状似门，蜀道穿山而过，因诸葛亮立石为门，垒石为关而得名。巍峨剑门，扼入蜀咽喉。这条蜀道曾是二千多年来秦蜀主要交通要道，是联通中原与西南经济、文化的主动脉，被誉为“两川咽喉，蜀北屏障”由于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故有李白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写实名句。扼守此关，可保成都无虞。

在三国书籍中有蜀军大将姜维率兵三万退守剑门关，抵挡钟会13万大军于剑门关外的描述。今天，姜维的墓就葬在此，并有几组姜维与士兵共守此关的雕塑屹立在剑门蜀道上，任凭风雨雷电侵蚀，依旧不该初衷，坚守着剑门关。同行中有广安的亲人，他介绍说，四川人特别敬重姜维，誉为忠臣！历史上剑门关发生过上百次战争，足显此关之重要。

今天的人们难以理解这一切，大都会想：这座山头打不下，何不去攻另外一座？看过三国演义的就可能明白当时蜀道难的情况。就拿钟会攻不下剑门关说事，他最后绕道阴平去偷袭成都，书中描述他的士兵几乎都是从山中密林里滚落下来，非但狼狈不堪，且摔伤无数，几无任何战斗力，若不是刘主阿斗荒淫无度，军政懈怠，钟会是不可能占领成都的。所以说，偌大一个四川在古代通往西北面政治中心的长安仅有三条通道，而往东南只能依靠长江出川，想想可知何其艰难。下面我着重写写这三条主要通道：

一金牛道

在秦朝之前，四川还没有通往外界的比较像样的陆路通道，一般出川都要取道重庆从三峡出川。 战国后期，秦国日益强大，南攻蜀国，东击巴国，出三峡以图楚国。巴、蜀沃野千里，物产富饶，秦唾涎已久。但蜀有剑门之险，巴有江河之阻，道路崎岖，运输艰难，征伐很不容易。

后来，秦惠文王采用大将司巴错的计策，诈言秦得天降石牛，夜能粪金，秦王写信给蜀王愿与蜀国友邻，馈赠宝物石牛并献美女给蜀王，请开道迎接回去。蜀王开明氏素性贪欲，便派五力士在大、小剑山、五丁峡一带峭壁处，日夜劈山破石凿险开路，入秦迎美女运石牛。秦国等蜀道开通后，就暗派大军长驱直入，蜀国没有防备，前线军队又寡不敌众，在葭萌一战大败，蜀国也就随之灭亡了，此是后话。后来这条路遂命名为石牛道（又叫金牛道）。

《读史方舆记要》记载：“自勉县而西南至四川剑州大剑口，皆谓之石牛道（或金牛道亦名栈道）”。

自此以后，闻名中外的古蜀道也就诞生了，给今后四川的生产、生活甚至战争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最著名的可以算是三国时期，蜀国与魏国的交战，诸葛孔明、姜维全部是通过蜀道与魏国进行交战。

据古地名遗址和史志记载，今人之实际查勘，金牛道的具体线路是：汉中南郑向西，进入沮口、青羊、大安等镇，经勉县西南烈金坝（金牛驿），南折入五丁峡、五丁关至宁强县，再转西南经牢固关、黄坝驿，进入四川朝天的七盘关、转斗铺、中子铺、五里铺、神宣驿、龙门阁、明月峡、五里峡、石柜驿、汉寿驿、朝天镇，顺嘉陵江之绝壁上的飞阁栈道向南经朝天峡、望云铺、飞仙关至广元的千佛崖入利州古城广元。

再南渡嘉陵江至要塞昭化，经古战场葭萌关，上牛头山，过“一夫挡关，万夫莫开” 的天下雄关。经涪城绵阳过鹿头关、白马关，旌阳驿、金雁驿、两女驿、天回驿，到达成都金牛坝。全程共约600余公里。

二米仓道

米仓道是巴蜀、汉中间的一条要道、捷径。较早述及此道的《太平广记》记：“昔汉祖(刘邦)不用韩信，信遁归西楚，萧相国追之。及于兹山(米仓山)，故立庙貌(淮阴侯庙)。”若此，则秦末汉初，米仓道即广泛为人们所用。另据历史记载，东汉献帝建安二十年(215)，曹操出兵汉中征伐张鲁，张鲁兵败后即奔米仓山入巴中。

三国时，魏将张郃守汉中，由米仓道进兵巴中，攻至宕渠之蒙荡石，为蜀将张飞所败，又循米仓道还汉中。此后，凡入“三巴”者多取道于此。

西魏恭帝元年(554)，巴西人谯淹据南梁州(治所即今四川阆中县)，李迁哲和贺若敦自汉中进讨，李迁哲走米仓道先至巴中。五代时，王仁裕辅佐褒梁帅王思同南伐巴人，往返登涉米仓道。

南宋开禧二年(1206)，吴曦叛变，引金人入凤州，兴元帅程松亟趋米仓道，由中巴遁人阆州，复顺流至渝州。南宋绍定四年(1231)，蒙古兵入洋州，分遣其将莫哥汗自洋州趋米仓道，在降人李进(李昌国)的引导下，沿巴渠江一直打到合州，“垫江以北，尽皆震动”。莫哥汗进军时，曾砍伐山林，修治山道700余里。

南宋时期，秦岭以北被金人占领，汉中盆地处于宋的国防前线，川东各府、路支援前线的各种物资，亦多由大竹路输送。当时，贩运大竹县山货土特产品的商贩，络绎于途，常年经行不绝。在茶、盐由官府实行专卖时期，米仓道也是盐商走私的一条山路。今勉县金泉乡贾村坝南侧的石梯坡，有南宋时禁止私运食盐告示的摩崖石刻一块，高90厘米，宽78厘米，直书6行。

告示言：“一应盐榷不得从此出。如有违戾，许地抓人。把捉赴所属送衙根勘问罪。追赏五十贯给告人。”此摩崖石刻位于大竹路北端“西路”旁，说明当时的盐商越过米仓山后，是沿濂水向西县、褒城县方向走去，以避开兴元府关卡的检查。

明清时期，米仓道亦设卡查禁私贩盐、茶。明武宗正德年间(1506～1521)置巡检司。《明律》规定：“凡贩私茶和私盐者同罪”，“出境及失察者并凌迟处死”。由于关卡林立，查禁严密，走私商贩日少，大竹路渐趋荒废。

  "米仓道"起于陕西汉中南郑，翻大、小巴山，过米仓山进入蜀地南江县境，穿越南江县150多千米后跨入巴中，又沿巴河、渠江南下重庆，此乃水陆交融之"米仓道"之一，又其陆路，经蓬州（蓬安）顺庆（南充），再下合州（合川），直抵江州（重州），此乃南米仓道所经之路线矣。沿南方丝绸之路经南部、三台、中江沿线抵成都。此乃米仓道西线矣，此线其北乃接广元入蜀古道。

"米仓道"入南江后又东分，经贵民关入通江"汉壁道"、"洋万涪道"，抵终点地重庆、成都。

"米仓道"古文献记载不多，对于它的研究，仅以古道沿线的关隘题刻，出土的古钱、银器、陶、瓷器、古文化遗址等有时代性的实物进行简考，在古时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条件下，位于 米仓山南麓的南江境内长达150千米的古道上残留和出土如此多和珍贵的实物，足以证明，米仓古道在我国交通史上的地位和作用了。

三荔枝道

唐代交通图考》第四卷山剑滇黔区篇《天宝荔枝道》曰：“涪州既为天宝贡荔枝之主要产地，其由涪州驿运荔枝至长安之路线。越巴山山脉，至天宝间之洋州治所西乡县，又东北取子午谷路越大秦岭。入子午谷，约六百三十里至长安。”指明涪陵到长安有一条荔枝道。
     
路线为：涪陵—万州—达州—万源—西乡—洋县—子午谷—长安，全程七日抵达。朝廷专门整修了涪州到长安的荔枝驿道，保证七日送到长安华清宫， “三十里一换人，六十里一换马”，紧鞭急蹄，日夜兼程。驿站传送不知累死了多少马匹和驿卒。为了保证速度，驿使身负荔枝，手执铜铃。“未到时先振铃，不让路者马虽踏死也不追究”，致使百姓“闻铃而色变”。驿使也是苦差事，在接力传递过程中，累死摔死的事时有发生。
  
《太平寰宇记》记载：荔枝道从涪陵“自万州取开州、通州宣汉县及洋州路至长安二千二百四十里”。《元和郡县图志》也有详细说明：“今洋州东二十里曰龙亭，此入子午谷之路。”龙亭位于汉中平原最东端，其“子午谷六百三十里，至长安才三日”。宋人尚有记载：“生荔枝自涪陵入达州，由子午谷路至长安凡三日。

这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主观上看是唐明皇为取悦杨贵妃，不顾百姓生活重压，劈山开路修建一条运送荔枝的官道，颇有步隋炀帝为睹江南盛景开凿大运河后尘之意，但客观效果却还是造福了沿途州县百姓，功过历史评述我就不赘叙了吧。

综述这三条古道，不难看出其中金牛道最为突出，不仅历史悠久且作用巨大，尤其是战略意义重大，无怪乎战事不断，反复争夺，上演着一幕幕攻守关隘，拔城夺寨的大剧，成就了无数精忠报国志士，引得后人敬仰。写到此还是回到主题蜀道难上面来，让我们听听李白当时面对蜀道发出的感叹吧：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从雌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可见蚕丛和鱼凫这二个蜀国的帝王，立国之后，竟然无法与秦国通联，原因是西北面的秦岭阻塞了所有道路，唯余鸟才能飞过。问君西行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西行的人啊，你怎么时候回来呢？这可怕的蜀道，实在难以登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就连鸟儿都声声叫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当我踏上归程西望秦巴大地时，真得感慨万千，古今沧海之变，岂是天所料定。庆幸身逢盛世，无山险之阻、无冻馁之忧、无罹难之患······




                               晓山
       二0一五年四月十二日于家中

难民

这样深刻的文字读后真是受益匪浅哇，今天就是一个快餐文化的时代，你跟不上还会自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