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1006痕迹---人在旅途

木崖子

前记

我不知道数字是否有什么真正的含义，但是这些往日，与其对应的那些阿拉伯的符号，蓝天白云，湖泊沟壑，泥泞沼泽，都变成一种记忆的坐标，勾画出一段痕迹，在每个可以念念的日子里。
10月4日，天开始下雨，车在合作撞车后，等待成了一种沸腾的沉默。合作的挽留延迟到了10月5日下午的3时，我们连夜赶路到达郎木寺，和同在等待中的魏袖会合。经过对车况、路况和天气状况的综合考量，决定10月6日早，分两队人马，魏袖和贝叶携部分行李，搭班车前往若尔盖，我和阿雅车行若尔盖与其会合。


我们活着只为的是去发现美。其他一切都是等待的种种形式。
——纪伯伦

10月6日，听起来一个挺吉祥的日子。清晨，朗木寺的轮廓在高原清澈的阳光下渐渐清晰起来，住宿旅店的门口紧紧靠着峡谷的入口，能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
若尔盖似乎在远方呼唤，亦真亦幻，心也急速的跳动，这一路，真如同前往车辆所诉说的那样艰难吗？
阿雅一如他往日的风格，干练急速的带我进入一家藏民饭店，点了煎蛋，饼饼，喝了酥油茶。“上车！”朗木寺于是就成了，回眸中定格的一瞥，留在回忆里。等待 以后或者明天的日子来挖掘……

公里数2928KM，前往若尔盖，8：30成行。车开始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路应该是富有某种诗意的，因为前些天的雨水，它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清早太阳初露端倪，预兆着一天的晴朗，但是大大小小的坑哇，颠簸着车上的我们，一如情绪的不平服。
摇下车窗，可以呼吸到带有微潮的草原的空气，宁静恰好反衬着我的流动的思绪。
我是个旅人，所以我期待……
草原冲破我们的视野，缓缓延伸而去。霜应该是昨晚遗留的杰作，温柔的模糊了我们的视线，绿草或者远方的雪山都在一种灰白色的基调中，神秘……
草原一直延伸，身后是几辆小车同行，一段路程后，竟觉得他们渐渐成了亲密的伴。和广袤的草原比起来，是如此的星点，也许因为自觉的渺小，所以路上相伴的一切又便得如此的可亲起来……


正因为梦境是熟睡者的幻想，所以幻想即是清醒人的美梦。
——勃郎特

绵延的路，我举着行李中唯一可用的摄象机，记录着这些草，还有零星的篮紫色的小花。阿雅显得比以往沉默，也许是这样无穷无尽的天地让言语失了颜色吧。
中途停了次车，阿雅把他的一部分留在了草原，而我也在车的另一侧摘了几朵蓝紫色貌如喇叭的小花，自作主张的插在车窗前的遮阳镜上。草原，亲爱的，我留给你了一些，我也必将取走一些，哪怕是会腐朽的记忆……
天天渐渐明朗起来，路在昨日晴朗中干涸成泥。身后的小车在我们停留之际超越而去。
路只有一条，我们或前或后。
远方的雪山由远及今，阳光明朗时，跃然眼前。我们往上爬行，在山口转行处，遇见超车而去的小车。洒灵车，他们停留，人站在山口，藏语的喃喃，节奏平坦，挥手而撒的纸片带着某种哀思飘远去。原来思想比我们可以走更远。在雪山围绕的峰口稍停后，我们前行。
上而下，山被抛在脑后……

草原，依然无尽，只是阳光给她上了色。清晨的薄雾霜降，一如剥落的轻纱，草原似带着腼腆笑容的娇羞少女，褪去层层神秘，露出妩媚的笑容，舒展了腰身。
长袖善舞，飘动的衣袖化成嵌落在高原上的大小湖泊，偶然飘过的云雾是她芬芳的鼻息。腰身舞动，衣襟翻飞，雪山峰痕就是她青衣的褶皱。
我们被她所引诱，为她圣洁的美，青色我的最爱，深深浅浅给了她不尽情思。
草原中的牛马成群，热情升腾，我们拥抱了你。
路牵引我们，在广袤的草原里……


你的意志已准备好了，你的脚步也就轻快了。
——赫尔巴特

10：00，公里数：2958KM，路出现了分岔口，一条通往若尔盖，另一条则标明唐克。阿雅稍有犹疑，方向盘转向，开往唐克。我迷惑，但也有些激动，那里有黄河第一弯，黄河，我们一路跟随，很快，我们将靠你更近。
摊开地图，阿雅仔细找寻所行之路，未明。按照设想，这条路，应当绕过若尔盖，前行至红原，就当时的路况看来，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电话仍无信号，草原将我们包围，焦急却又无法联络上去若尔盖的贝叶和魏袖。时间还算早，我们祈祷穿越她，然后能尽快联络上他们。

草原的美丽，在这条几尽无人的路上一无保留的施展。黑皮毛的牦牛，成群闲散的饮着湖泊中的水，有藏骜的吠声。我们是唯一打破宁静的缺口。
不久，路边有藏人圈羊，剪毛，阿雅减速，敦促我录相。有藏人小伙，轻快的跨过圈栏，跃然在车窗前：“烟！”我们惊愕，阿雅笑答：没有。还没有看请他脸上失望亦或愤怒的神情，车将他们的一切抛远。然而无论如何，要祈祷管辖这片区域的神灵，宽恕我们给这里一切生灵的叨扰，给他们的无须的欲望。
10：44，又行40分钟，前有沟，我下车，虽通过，但保险杠断裂。仍然前行，但是路却变得崎岖不平起来，车速降低，而草原依然没有尽头。
在艰难的前进2小时后，手机仍然没有信号，不断的拨打，我们期望能联络上贝叶他们，希望他们能先期前往红原。12：30，在绕行烂路时，车陷草原，几次发动无法自救。我和阿雅下车，启动双手双脚，竟不能撼动土堆的一丝一毫。天开始转阴…….
等待，再等待，路口终于有车行的声音，一辆新疆货车在我们的频频挥手示意下停车，后拖，我们终于从深陷的草堆中挣扎而出。上方一车喇嘛，停留，也善意询问。
车右前轮的挡板脱落，底盘也不明情况的受损。前方的路还不知有多长，手机仍然没有信号，因为车况，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我们在草原的深处，在哪里，如果呼唤，谁又可知？
车可以发动，车外温度很低，我的两件毛衣已经不能抵御寒气，阿雅重重的舒了口气，穿一件衬衣的他，脸上密布的都是汗洙。
我们必须前行，在夜晚来临之前……

草原之美，突然变得有些诡异。我期待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种明了的焦急，但又有些无奈。这里只有主宰生灵的神灵可以决定，而我们也仅需放慢脚步，承受。
意志准备好了吗？


我们的激情实际上象火中的凤凰一样，当老的被焚化时，新的又立刻在它的灰烬中出生。
——歌 德

雪忽然而至
路仍然很差，而不能选择，2：00，我们稍做停留，喝了几口水，下车录象。突然一阵冰雹袭来，就在青青十月的草原上，就在晴朗的天空下。盖上相机，阿雅催促我上车，时速从30—40马彪升至80。
合作之夜，车行老板曾:说：草原之路，一旦雨雪，将进退不得。难得的雪被我们撞见，可是前行的尽头在哪？
2：09分天转晴，虽然零星仍有雪子创击前车窗，却一扫我们的焦虑，雪看来是要停的。
3：00，行程3051KM处，我们开始感觉到路的平坦，草原的风景也一下干净清晰起来。一路上的奔波，我们路经黑河牧场，花湖分支，黄河的弯曲一如我们的路途般曲折蜿蜒……
终于抵达，黄河第一弯，登高而观，黄白二河交汇，蜿蜒而去。唯有名句：落霞与孤鹜起飞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可以形容。
黄河，我们跟随你，必将遵循你的足迹。
途经唐克，唐克——红原，草原有积雪，映着蓝天白云美不胜收。
4：40，一路好路至红原，阿雅带车进车行修理，检修，简易修理，耗费时间不少。晚餐匆匆用了，不过仍要求老板烹调了黄河第一鱼，25/元一斤，做法类似酸菜鱼片汤。从早8：30至此一直未进食的我们，食量并未因为鱼滑润可口而增加，车况所耗费的时间不允许我们多做停留。
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终于和贝叶、魏袖联系上，并商讨会合的方案。
6：30，洗车完毕，继续上路。


虽然言语的波浪永远在我们上面喧哗，而我们的深处却永远是沉默的。
——纪伯伦

离开红原，进入四川境内，我们沿盘山公路下行，天黑了，感觉身体被车从一侧甩向另外一侧，这样一直持续到直路。继续，考虑到要和贝叶和魏袖会合，我们决定在身体可以支撑的情况下，走到最远。
途经黑水，左转即进入，可以绕过鹧鹄山。红原洗车老板说：以你们的车况，难以翻越。而黑水之路一样是未经整修的泥沙路，我此时对上午的草原之行心有余悸。阿雅征求意见时，我:说：黑水路偏，车少，万一我们抛锚或陷车，会不会碰到车帮忙？鹧鹄山，车多，或许可以求救。
阿雅说“我也对老板说一定能翻越！”，也许他早已作出决定。势必要翻这座红军避开的山脉。

9：00，一个急转弯之后上了山，听说鹧鹄山险恶难行，倦意全无。我双手紧握，不多时，汗就出来了。阿雅还是单衣，却依然摇下他侧的半扇窗，有凉风忽忽的。上山副驾驶的位置在外侧，一旁的深壑真的让人心悸。
不久后，遇到一辆抛锚的大货靠内停着，而我们也在刚驶过的拐弯一处烂泥中陷入。吸取上次教训，熄火等车拖救，而不打火盲目自救。也许这样的海拔和路况比寒冷的温度更让人恐慌。稍等，果然有大货停下，拖我们出泥，毫不记报酬，我和阿雅感慨一路的好心人。发动，继续前行。
随着海拔慢慢升高，山后面的连绵雪山一览无余，在高原袒露的月光下，发出圣洁的光芒。上得更高处，眼前展现出一幅群峰齐涌、万峦竞芳的壮丽美景，让人叹服于自然的博大。从车窗中往前望去，蜿蜒蛇行的路面一直沿着雪坡向上绕到4300米高的鹧鹄山垭口。
此时越往高走，山体上积雪明显增多，路面情况似乎好转，我却有隐忧，果然，阿雅解释说此处为“冻土”，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刹车，否则极易滑入山谷。
夜越来越黑，越往高，却越黑白分明，黑的是岩壁衬着夜，白是处处囤积的厚厚的雪。山体雄壮奇伟，往往在我们面前迎面扑来，又一个急转绕将过去。阿雅沉默中惊呼：好有霸气！而我们此时也欲罢不能了。
过了幡口，停车，我踏雪，将双手插入雪中，急急的返身说：好冷好冷，我怕我怕。便再也不肯离车了，全然没了风度。

10：00路过幡口，开始下山。车一路滑行而下，没有刹车。阿雅数：一层。二层。三层…….标志是由山顶积雪融化而下的小溪。时间开始变得漫长，一个小时紧张的等待。
我们迫不及待离开他，即便鹧鹄山如此的俊美，有着霸王般的咄咄逼人。
11：00终于下山，生命回归，走过一条灵魂之路……..
余下的是沉默中的旅程，路过米亚罗，到达古尔沟，也终于和贝叶通上话。

然后是沉睡，抛却的美景……沉沉的不曾出现在梦境里。



［此帖子已被 木崖子 在 2004-10-16 10:42:26 编辑过］

阿磨

月光森林

呵呵，好美的文字哟，让我回贴的文字也更显苍白~！

期待图片~！[em5]

阿磨

领先一步，坐个沙发

狐火

妹妹的散文游记真真让人回味再三呢!!!!

蔷薇

惊心动魄。。。

阿雅

一路的艰辛，一路的坎坷，一路的惊魂，融入了一路的风雪，一路的欢颜，一路美色；一滴滴的汗水，一滴滴的泪水，化为一种意志，一种精神；一生之中永远难忘生与死的经历，造就了我为之一生之中重新奋斗的开端。

感谢大草原，感谢鹧鸪山，感谢风与雪，感谢木崖子。

苗苗~

哇,姐姐的文笔好好啊~PFPF!
在路上的时候,确实有很多无法预料的意外.可往往事后再来回忆,这一片却总是比其他更鲜艳,也许有后怕,但这是我们的亲身经历,也是旅人的财富~

骆驼

好文．．不经意间惊心动魄

木崖子

谢谢楼上各位，
说起来惭愧，此行之前，偶几乎没有完整的阅读过有关的资料，所以其后所发生的一切，皆是偶然。
只是，在甘南的若干天里，遇到的种种的事，许许多多的人，那些细节，那些神情，牵扯出的情愫却是我的笔无法描述的，因为文字总在真实面前显得苍白和无力......

我一直觉得是追梦的人，有无穷无尽的梦想，无法割舍，却又无法寻踪......虽然时常欣喜却也困惑，但是当足踏那片土地，与天和云靠得如此的近时，却有一种升腾的幸福，从内心深处缓缓涌出......
我发现有些更重要的快乐，就在清清的空气里。那里我发现那个未曾修饰的，那个热烈、质朴而又羞涩的自己......

东篱采菊

好文

轻度失语

到此不敢虚填字，何时一倾蕴藉杯。。。

圆圆

好文

放飞心情

文笔不错

fox001

身临其境

难民

有些感受是有了类似感受才会共鸣这样的感受......

的确不易，经历太多

西南偏南

楼主的文笔细腻精致，让人回味

我上次是12月底从郎木寺到的若尔盖，雪中的若尔盖草原凄美壮丽